“上海的天氣太潮,晚上蓋多點被子,不要受冷�!边@是我們在一次告別擁抱時的對話,你一遍遍地問我聽到沒有,不在意我一臉的不耐煩。
那天風有點涼,從袖口鉆到了骨子里�,F在暖燈下的爐火旁,女主人公在唱一首慢歌,歌里說著“你會是什么樣子,長發還是短發”。我便想起你又甜又大方的笑,和從前的許多年。
你愛干凈,住一個大院子每天把門前屋內打掃得愣是脫層皮才肯罷休。家里白皮的老沙發被你擦了許多遍,都開始有些水印的褶皺了;水泥地總要用拖把來拖;夏天赤腳跑在院子里摘石榴花的場景我還記得;洗好的衣服和鞋子都曬在太陽下沾上了自然香。你也喜歡愛干凈的人,那時候回家路上總會見到前街的伯伯出來掃地倒水。你就感嘆自己為什么沒有遇到這么好的鄰居,“真想讓他搬到咱家旁邊�!蹦阏f這話滿心的遺憾,我就在旁邊笑。
你也總被人家夸心善,為別人想得多,為自己想得少。那時候對街的大媽賣些生菜維生,過小年的時候跟你拉家常,說孫子想吃餃子便到市場去買肉,一問實在太貴了就沒狠下心,空著手回來了。大媽騙孫子市場的肉都被人搶光了,孫子也不鬧,說那我不吃餃子了。你跟我講這事時,不停地拿手背抹眼睛,說:“我把他們家白菜都買了,反正咱們冬天也要吃�!蔽尹c點頭說挺好的,卻知道你很多年不在冬天囤白菜了。
在大院的時候,冬天沒有地暖。家里自己修了個大管道通到各個房間,在一樓進門有個大壁爐用來燒煤。每年家里都要買幾噸的煤來燒。大家上班忙,都是你一個人搬來搬去,倒燒廢的爐渣。所以小時候的印象里你一直特別厲害,能做好多事。你到現在都還置辦每年的年貨,還炸些小酥肉和丸子,就想起小時候寫寒假作業時你總用個小碗端一碗黃燦燦的給我。
……
我說的你很多樣子別人都知道,可你在我心里的樣子,總歸是不同的。
你暈車是從很早就開始的,我媽有次調侃說你沒好命坐車,你也笑笑附和。后來我去了外地上寄宿學校,你想去看我就不得不坐車。那時候一周回一次家,周三還有個家長探視日,你便總叫我爸媽讓你來。有時候他們不愿意,你就打很多個電話說你做了飯要給我送。一開始我沒怎么在意,后來問你怎么不暈車了,你說:“我每次來都吃暈車藥,人家說把姜片貼在肚臍上治暈車,我就貼了,覺得挺有用�!闭f著把衣服掀個邊給我看,姜片被醫用膠帶黏在皮膚上,皺皺的一片。我當時看到心里一陣酸,卻也沒說什么,不知道為什么現在有點后悔,卻也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
我從來愛買衣服,被家里人講天天就沒個離開鏡子的時候。我用女孩子都愛臭美這種理由安慰自己,而你卻是投其所好地愛買衣服給我,說:“我想著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我就高興�!蹦阊酃庖恢焙芎�,我們一起逛街從沒吵過架,想來可能是你對我的包容吧,總由著我的喜好。我也什么都愛讓你參考,衣服的價格、顏色,如何搭配等等。也總在朋友夸贊某件衣服好看時,先冒出是你買的這種話,后來想想人家又沒問過我干嘛這么主動,卻還是改不掉這種習慣。
還有,你在下雨的時候跟我一起淋雨回家;在我弄丟圍巾的冬天把那條灰色的羊絨絲巾取下來給我戴;想方設法做花樣不同的飯給我;會為了我的一件衣服跑三四次商場,弄得店里的店員都認識你;會偷偷地塞錢給我,讓我別告訴我爸媽;會在跟我打電話被我冷漠地用很忙的理由掛斷時,一個人默默地流眼淚;會很自豪地跟別人說自己外孫女將來會很有出息。這次見面你說我長高了,我在心里想是不是你又變老了,卻也沒有說出口,只是附和著說,嗯,是高了。我偶爾做夢還會夢到你不在了,哭著醒來就反復安慰自己夢都是反的。
……
我媽說你比疼她還疼我,你說是。這話讓我忍不住想小小地驕傲一下,是啊,你就是這樣子全身心地愛我,我的外婆。
可就是這樣的你,這么美好的你,也開始變老了,開始讓我心碎起來。說實話,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去一點一點回憶你的樣子……在我的心里,你是什么樣子?到底是什么樣子?
我想了又想,終于確定:即使風再冷,和你擁抱,也是暖的。這就是你的樣子。
1. 本文用第二人稱“你”來寫自己的外婆,這樣寫有什么好處?
2. 文中畫直線的句子有什么作用?請結合上下文進行分析。
3.“你”在別人眼中是什么樣子?請簡要概括。
4. 你如何理解文章結尾畫曲線的句子“即使風再冷,和你擁抱,也是暖的”?結合具體事例,說說文中的“你”在“我”心中究竟是什么樣子。(150字左右)
《你是什么樣子》
1. 用第二人稱寫,像是在與外婆當面交流,給人以親切的感覺,更能突出“我”和外婆的感情之深,也更吸引讀者。
2. 起承上啟下的過渡作用,承接上文所寫的外婆在別人眼中的樣子,引起下文所寫的在“我”的眼中外婆的不同之處。
3. 愛干凈,心善,為別人著想,勤勞能干。
4. 苦難坎坷再多,只要和外婆在一起,“我”也會感到幸福和溫暖,體現了外婆對“我”深沉的愛以及“我”對外婆的感激。外婆全身心愛“我”,即使暈車也想辦法來學�?础拔摇�,買衣服給“我”,跟“我”一起淋雨回家,把自己的絲巾取下給“我”戴,做花樣不同的飯,偷偷給“我”錢,跟別人說自己外孫女將來會很有出息;外婆包容“我”,和“我”逛街從不吵架,打電話被“我”冷漠地掛斷時,一個人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