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魚的狡詐
陳彥斌
20世紀60年代初,在縣城念。完了初中,沒有考上高中,只好回家鄉打魚。和我在一條船上打魚的人姓宋,網灘的人都叫他大老宋。
我們本來想在河口攔兩趟網,可水太清,太淺,別管多傻的魚發現了漁網,肯定都不會傻到硬往網眼鉆的程度——我倆只好繼續朝前劃船,想找一段河水比較渾濁且深的地方下網。正劃船去河上游,、突然,河心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水聲。循聲望去,只見一條七八十斤的懷頭魚(六須鲇)正發瘋般地追趕著什么。劃船悄悄跟了上去,才發現它的獵獲對象是只河鱉。
為了擺脫懷頭魚的攻擊,河鱉徑直沖上了淺灘,一動不動。懷頭魚圍著倒樹來回游動,
幾次試圖鉆到樹下,把躲藏的河鱉驅趕出來�?伤纳碥|太龐大了,被那些旁逸斜出的樹枝。擋住,無法靠到河鱉的跟前。它一時黔驢技窮,似乎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辦法了,只能默默
地游開。
躲藏在倒樹下面的河鱉小心翼翼地伸出頭來,警覺地四下張望一番,覺得周圍確實沒有危險了,慌張地從樹下爬出來,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誰知,狡猾的懷頭魚并沒游得太遠,聽到河鱉的劃水聲,不知又從哪兒游了回來,箭一般地從漁船前掠過,擋住了河鱉的退路。
懷頭魚卻再沒給河鱉任何機會,只見那寬大的魚尾巴猛地一甩,把河鱉拍上了半空,隨即重重落回水里。還沒等我們看明白怎么回事,懷頭魚已經把河鱉整個吞進了肚子里。
吞掉河鱉,懷頭魚心滿意足地搖頭擺尾地離開了。我和大老宋也準備離開臥牛河,再回江里看看有沒有下網的地方。
漁船剛劃到臥牛河口,想不到再次碰到了懷頭魚�?勺屓似婀值氖�,剛才還氣勢洶洶、不可一世的懷頭魚突然不行了,眼看翻著白肚皮快要死去,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管他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呢,先把懷頭魚弄上來再說。我們劃船過去,用鋝鉤把那條懷頭魚鉤住,用力拖到船上,再看懷頭魚已瀕臨死亡了,躺在艙里二動不動,只有魚鰓板還在輕輕地一張一翕。大老宋好奇地蹲在懷頭魚的身邊,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說:“怪了,真是奇怪了!剛才它還撒歡追趕著河鱉,怎么這會兒工夫就死了呢?"
我們好奇地把懷頭魚翻了過來,讓它肚皮朝天,立刻看見魚肚子上有個不知被什么東西咬出來的瓶蓋大小的圓窟窿,還在朝外滲著血水。
透過那個窟窿再朝里看,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蠕動。大老宋趕緊掏出漁刀,剖開懷頭魚的肚皮,頓時真相大白:被懷頭魚吞掉的那只河鱉并沒死,這只河鱉竟玩起孫悟空鉆進鐵扇公主肚子里的鬼把戲,從里往外咬,活活把懷頭魚咬死。把懷頭魚的肚子剖開,河鱉也被我們解放了,眼看著它慢悠悠地劃動著四腿,從里面爬了出來。
大老宋趕緊上前,恭恭敬敬地把那只河鱉捧起來,俯身船外,小心翼翼地放回河水里,看著它慢慢朝前游了一段,漸漸潛到水下。
望著消失在視野外的河鱉,我心里不由暗暗地想:那些看似表面強大的東西,其實并不一定代表著真正的強大;而那些看似弱小的東西,也不見得永遠地弱小。在咱然界的生物圈中,也是相生相克,一時得逞,絕不代表永遠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