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微草堂筆記·鬼為人謀》“滄州插花廟老尼董氏言”原文與翻譯 

滄州插花廟老尼董氏言：嘗夜半睡醒，聞佛殿磬聲鏗然，如有人禮拜者。滄州插花廟老尼姑董氏講：她曾在半夜醒來，聽到佛殿中敲磬之聲鏗鏘作響，就像有人在此做禮拜。

次日，告其徒。曰：“師耳鳴也。”第二天，她把這事告訴了徒弟們。徒弟們說：“師傅耳鳴了吧。”

至夜復然，乃潛起躡足窺之。到了夜里，情況依然如故。董尼悄悄起來，躡手躡腳向佛殿里偷看。

佛火青熒，依稀辨物，見擊磬者乃其亡師，一少婦對佛長跪，喁喁絮祝。佛燈閃著熒熒青光，殿中景物依稀可見。敲磬的人正是董尼的亡師。一位少婦對佛長跪，口中絮絮禱告著。

回面向內，不識為誰。細聽所祝，則為夫病祈福也。因為她臉向里面，看不出是誰。細聽她所禱告之詞，是為她生病的丈夫求福。

恐怖失措，觸朱槅有聲。陰氣冥蒙，燈火驟暗。再明，則已無睹矣。董尼一時驚恐失措，碰響了朱紅窗格。霎時陰氣冥蒙，燈光驟暗。等光線再轉明時，亡師和少婦已不見了。

先外祖雪峰張公曰：“此少婦已入黃泉，猶憂夫病，聞之使人增伉儷之情。”先外祖父張雪峰先生說：“這位少婦已命歸黃泉，仍然憂慮著丈夫的病。聽后使人加深夫妻恩愛之情。”

董尼又言：近一賣花媼，夜經某氏墓，突見某婦人魂立樹下，以手招之。董尼又講：附近的一位賣花老太婆夜里經過某氏的墓地，突然看見這家夫人的亡靈站在樹下，向她招手。

無路可避，因戰栗拜謁。賣花婆無路可避，只好哆嗦著上前拜見。

某夫人曰：“吾夜夜在此，待一相識人寄信，望眼幾穿，今乃見爾。歸告我女我婿：一切陰謀，鬼神皆已全知，無更枉拋心力。某夫人說：‘我夜夜在這里等，等一位相識的人帶個家信，望眼欲穿，今天才見到了你。你回去告訴我的女兒女婿，一切陰謀詭計，鬼神都已全知道了，再不要枉費心機了。

吾在冥府，大受鞭笞;地下先亡，更人人唾詈。無地自容，日惟避此樹邊，苦雨凄風，醉辛萬狀。尚不知沉淪幾載，得付轉輪。我為此還在陰間大受鞭笞。地下的先祖們，更是人人唾罵我，我無地自容，只好天天躲在這棵樹下，經受著苦雨凄風，無比辛酸。不知還要沉淪多久，才能得以輪回轉生。

似聞須所奪小郎資財耗散都盡，始冀有生路也。我好像聽說，須等到女婿侵奪的小兄弟的財產消耗盡時，我才有轉生之希望。

又婿有密札數紙，病中置螺甸小篋中。囑其檢出毀滅，免為他日口實。”叮嚀再三，嗚咽而滅。還有，我女婿有幾張密信，我病中給他藏在鑲著貝雕的小竹箱里。囑咐他找出來毀掉，免得以后成為別人的口實。’某夫人叮囑再三，嗚咽著消失了。

媼潛告其女，女怒曰：“為小郎游說耶!”迨于篋中見前札，乃始悚然。賣花婆悄悄將這些告訴了某夫人的女兒，她女兒卻怒道：‘這是給我家小叔子游說吧?’等她找到了小箱中的密信，才感到恐怖起來。

后女家日漸消敗。親串中知其事者，皆合掌曰：“某夫人生路近矣。”后來，這女兒家境日漸敗落。知道這事的親友們都合掌禱告說：“某夫人快要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