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成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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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于1979年上小學，至今已有近三十年了。而這個三十年，也正是中國社會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三十年。想著三十年前自己背著小書包好奇地踏入學校的大門，而今早已為人師為人夫為人父，同時斗轉星移事過境遷，不免有千百般滋味涌上心頭。

那時村里的學校沒有圍墻，校園內的校舍掩映在一片白楊林中，倒也清靜幽雅。只是走近前去才發現，那土坯瓦頂的校舍其實早已破敗不堪了。若是走進教室里面，那感覺更是奇特，宛如置身于上古的石器時代：水泥抹成的黑板，混凝土結構的講臺和課桌，有的同學懶得從家里帶板凳來，干脆用半頭磚自己壘一個坐上。教室的門窗破敗得幾乎是形同虛設，學生們跟貓、狗、老鼠一道，隨時都可以通過門窗自由出入，方便了自己，卻也方便了小偷。那時農村還沒有通電，晚上上自習的時候每個同學都端著一盞自制的煤油燈。我那時學習就很用功，考慮起問題來也總會聚精會神心無旁騖，以致于有一回煤油燈把自己的帽沿都燒著了，而自己竟然沒有覺察。

那時的吃食倒是很豐盛，黑的地瓜窩頭、黃的玉米餅子、白的白面饃饃。只是一年到頭總是黑的多黃的少，至于白的嘛，也只有在每年的麥秋時節才能飽食幾頓。我家孩子們多勞動力少，一到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一家人的吃飯便成了問題，幸虧父親做點小生意，這才使得一家人勉強糊口。一天放學后我看到飯桌旁戳著半口袋糧食，又聽母親說這是家里僅剩的口糧時（也不知是實情還是戲言），我竟然嚇得不敢再吃飯了！

那時村里的街道“好”得出奇，越是主干地段越是深如鴻溝（這些“村粹”的痕跡直到現在仍然殘留著不少）。沒有天氣的時候倒也沒什么，可一旦連降幾場大雨后，看吧，那些平日里的交通要道哪里還有影子，分明都變成了一道道奔流不息的河流，且跟村里的水灣、村外的徒駭河都連通在了一起，難怪不少人家競相在自家門口的街道上攔網捉魚呢！

1984年，我以全班第六名的“優異”成績考入了初中。初中生活對我來說并沒有多少新奇之處，因為除了多幾間同樣破敗的校舍，多設了幾個班級，多開了一些科目，多了幾個陌生老師的面孔之外，跟在小學的時候沒有多少差別。倒是那條五六里遠的上學之路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那時上學的沒有幾個同學能夠騎上自行車，就憑兩條腿來回地跑，一天三個來回三十多里路。若再遇上陰雨天那就更麻煩了。窮人家的孩子沒有幾個人能披件雨衣、撐把雨傘、穿雙水鞋的，一張塑料布往身上一裹，拖著雙千層底便在泥濘中前行。還記得那年初冬，小雨一下下了十多天，村里村外所有的路上都泥濘不堪，氣溫也已經降了下來。我穿著的那雙棉鞋早已被泥漿灌透，刺骨的寒冷讓雙腳幾近麻木。那種滋味，如今想來仍心有余悸。

后來我于1989年考入師范學校讀書，對家鄉的情況了解得也就少了許多，只知道這期間修筑了鄉村公路，盡管公路只修到村口，也讓我妒嫉得要死——畢竟那時上初中的學生們不必再趟著泥水掙扎那么遠的路去上學了。

師范畢業后我先后轉戰王侯、大新、楊家等幾所學校，于1998年終于又回到了我的母校黃升中學任教。而此時的黃升中學早已今非昔比，雄偉的教學樓拔地而起，就像一座豐碑，向世人訴說著人世的變遷和時代的發展。當我第一次踏進教學樓內的教室的時候，不由感慨萬千。20年前的那一幀幀小學生活的印象接踵而來：水泥抹制的黑板，水泥灌成的書桌、講臺，用磚頭壘成的板凳，可以自由出入的形同虛設的門窗……那一切似乎是那樣的切近，又似乎是如此地遙遠，然而面前的這一幕卻實實在在地呈現在了我的眼前：雪白的墻壁，锃明瓦亮的門窗，磨玻璃質的對塊黑板，擺放整齊的反射著誘人光澤的木質桌椅……

從1998年到2008年，眨眼間又是十年�；仡欉@十年的學校生活，其實也想不出是怎么過來的，只是覺得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好像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和回憶什么，只是對于通訊的發展倍感驚奇。還記得剛到黃升中學的時候，學校里只有一部公共電話，安在傳達室里并用一把小鎖鎖著，顯得挺神秘的。教職工有事要打電話的時候須到傳達室進行登記，而有電話來的時候，那位整天像彌勒佛似的傳達員則會不辭辛勞地在一至四樓間上下翻飛，忙得不亦樂乎。而在轉眼間，這一切又都如煙云般散去，短短幾年的時間人手一部的手機便將固定電話一下子給擠出了歷史舞臺……

這十年間，村里的變化就更大了�！按宕逋ā惫沸薜搅思议T口，我們村里的主街道都大幅度墊高，大雨之后家門口攔網捉魚的情景永遠地成為了歷史。以前是城市居民使用專利的自來水也通進了農家的每一個院落，閉路電視已逐漸取代了盤踞于村莊上空的蜻蜓似的室外天線，電腦也正悄悄地走進農家……

是啊，從1979年到2008年，我幾乎跟共和國一起經歷了這不平凡的三十年。三十年下來，中國越來越強大了，人民越來越富裕了，日子越來越好過了，人們的信心也越來越充足了！

這就是我的學齡后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