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東省沾化縣黃升中學  劉成杰

冬棗是家鄉的支柱產業，家鄉這兩年正是靠著它才得以實現了經濟突飛猛進式的發展。冬棗這東西最大的特點是脆和甜。它的皮是那么地薄，仿佛僅僅是象征似的那么一層膜。它的果肉白青白青的，乍一看倒也沒多少水分，可只要把它放到嘴里輕輕地那么一咬，那種獨一無二的感覺便出來了：在果汁四溢中，一種甜里帶酸、酸里有甜的味道讓你的口腔一定會分泌出雙倍的口水，一顆一顆又一顆地接連吃起來，想一下子吃個夠，直到撐得肚皮鼓鼓的嘴里卻還是一個勁兒地還是想吃。那是真的脆生，從樹上掉在地下要摔不成兩半兒，那就不是正品——沾化的冬棗不愧是冬棗之鄉走出來的神果！

可是今年，家鄉的冬棗卻面臨著一場滅頂之災。先是全縣三分之一的冬棗園受到了冰雹的襲擊，千萬畝冬棗大幅度地減產；不久后又是連綿了大半月的秋雨，冬棗大都皴裂潰爛。于是路邊溝底都是被棗農們丟棄了的爛棗，散發著一陣陣的酸腐氣息。

我跟妻子到岳父家的時候，天氣陰沉沉的，還不時飄散著牛毛細雨。岳父的臉上強掛著一絲笑意，倒是岳母不停地咒罵著這該死的鬼天氣。我不好說什么，我知道這個時候說什么話都有點多余。

岳父是個閑不住的人，跟我寒喧了兩句后便又忙他的去了。我也不好閑坐著，便相跟著給他幫忙。岳父的臉上早就恢復了那掩飾不住的懊惱，蒼白蒼白的，看上去沒有一點血色。他的臉頰平塌塌的，跟原來看上去總是肥頭大耳的樣子形成的鮮明的對比。

在我的印象里，岳父一直是胖胖的圓臉，彌勒佛似的。用他的話說，凡是上鍋臺的東西沒有他不吃的，好干活胃口好，哪有不胖的道理？可是自從種上了那三畝冬棗樹后，他竟然一年比一年削瘦下來。我想，這絕對不僅僅是勞累所致，更主要的原因恐怕是勞心。冬棗這東西雖然好吃，可又是那么地嬌嫩，易招蟲，難坐果，在管理上十分地麻煩。岳父作為一位老棗農，每年也都得小心翼翼地捉摸著棗樹的脾氣，細致入微地號棗樹的脈，至于揮汗如雨的勞累那就更甭提了。盡管如此，也仍是難得今年似的豐收：棗兒又勻稱個兒又大，還愣密愣密的，是人見人羨的好年景。大前年在花期噴農藥時噴過了頭，結果沒坐下幾個棗子；而前年棗子又太密，導致個頭兒太小，沒能賣上好價錢；去年棗樹又生了干枯病，恁多的棗子干癟出了皺紋，貴賤賣不出去。今年，幾乎所有的缺憾都沒有了，眼看著一個多年不見的豐收年就要到手了……

那幾天下了一場冰雹，還好沒砸著岳父家的棗園子。岳父好生慶幸，八月十五還多放了幾掛鞭炮來祭天�？墒钦菑陌嗽率彘_始，老天那本就不怎么慈祥的臉一下子便陰沉了起來，而且一連半個月都沒放晴。這，無論是對于棗樹還是棉花，都是最致命的打擊！可是，這又有什么辦法呢？“人在大自然面前還是顯得很弱小，很可憐。聽天由命吧�！痹栏秆鎏扉L嘆。

我和妻子本來是想趁國慶節放假跟岳父他們幫幾天忙摘摘棗的，可老天仍是一個勁兒地陰霾著，一天總少不了下兩場不大不小的雨，有時在白天，有時在夜里。通往棗園的鄉野路泥濘得幾乎不能行人，更別說車輛了。即便來到園子里，棗樹枝上的上一場雨水還沒有來得及干掉，這場雨便又給淋上了。要在樹叢間摘不了幾個棗子，渾身便會被淋得透濕。淋著雨的冬棗即使勉強摘下來，也是很難保存的。即使摘下了，往家運輸也是個大問題——路不好走嘛！

“先甭急著摘了，這是天意，”岳父面無表情地對我們說，“你們先回去吧，等天好了我再打電話給你們�！蔽覀兓貋淼臅r候，天上又飄起了繁密的牛毛雨，村外的棗園于是便又一次罩在了迷蒙的雨霧里。我知道，這些雨絲就像針一樣扎進了岳父岳母的心里，他們的心在默默地淌血，盡管他們還沒有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