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海萍

2008年的第一場大雪鋪天蓋地而來。雪花飛舞，封住了外出的路。午后，忽感百無聊賴，信手打開一本全國中考題集錦。

《歪兒》，一個題目赫然入目。我認真而好奇地讀了起來。歪兒，是馮驥才先生筆下的一名兒童，確切地說，是一名略帶殘疾的兒童。他的身子不知道什么緣故，總是綿軟而歪的，所以大家都叫他歪兒。他走路很吃力，跑起來就更不用說了。作者也是一個少年，只是那時的作者身高腿長，身體健碩。一群天真無邪的少年，在寂寥的巷子里玩一種叫做“踢罐電報”的游戲，在那個沒有四驅車和芭比娃娃的年代，這種游戲無疑是孩子們最熱切向往的了�？墒峭醿翰荒芘芸彀�，所以他總是被累得跌跌撞撞的，但依然樂此不疲。直到有一天，歪兒面對小伙伴不經意的捉弄，終于忍不住怏怏無奈地倒地大哭�？蘼曊衼砹送醿旱哪赣H的叫罵，指桑罵槐的那種，還把歪兒粗暴地拉回了家�！疤吖揠妶蟆钡挠螒蛴捎谕醿汉屯醿旱膶氊愯F罐的缺席而變得索然。故事的轉機出現了，一天，當大家又一次在巷子里玩游戲的時候，歪兒從自家的小閣樓上，偷偷把他的寶貝鐵罐丟給了小伙伴們玩。鐵罐“那么熟悉，那么悅耳，那么刺激”的落地聲震撼了小伙伴的心靈。他們開始主動邀請歪兒參加游戲，并且不再捉弄他。甚至有一次，作者竟然發現，那個綿軟的歪兒的眼睛，居然又美麗又動人!毫無疑問，是小伙伴們的熱情，讓歪兒找到了自信，并體驗到了快樂。是愛與幫助點亮了歪兒的眼睛乃至心靈。

掩卷沉思，在我的記憶深處，也曾有過一個像歪兒一樣的“弱者”。

她長得又瘦又小，兩條羊角辮總是一上一下很不規則地翹著；她的衣服也總是臟兮兮的而且不合身。因為她的母親雙目失明，無法為她梳妝打扮。她很少和同學說話，總是獨自走在上學和放學的路上�？蔁o知的少年總是沖著她喊：“小瞎子!小瞎子!”每每此時，她就會拖著那雙不很合腳的大鞋，拼命地去追打那個壞孩子�？伤睦镒返蒙习�。男孩子邊叫邊遠遠地跑開了，她就蹲在地上大哭，邊哭邊罵，于是臉上就會斑駁起來。

有一年，冬天來得特別早。沒有母親的叮囑，她竟然不知道換上棉襖，也許是她的棉襖還沒有準備好。穿得暖暖的小伙伴在教室里上躥下跳的，興奮地迎接第一場雪的到來。只有她一個人，一聲不響地蜷縮在位子上�？�9點的時候，一縷薄薄的陽光才從教室門口斜進來。她已經凍得瑟瑟的，慢慢地蹲坐在課桌的橫梁上，蹲坐在這一線陽光里，她用通紅的小手不停地搓著同樣通紅的腳，眼淚啪啪地在泥地上打一個滾就不見了。教室忽然安靜下來。一個大一點的女孩把自己的圍脖纏在她頭上，一個男孩丟過來一雙手套……年輕的班主任老師抱起她，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腋下，她的兩只小羊角辮上下翻飛，在老師的懷里一顫一顫的跳。

從那以后，再沒有人叫她小瞎子了，再沒有人扯她的小辮子了。而她也不再會去追趕著罵人了。那年的六一兒童節，她還登臺為大家表演了歌伴舞《花紙傘》，她轉動著同桌給她借來的小花傘，一臉燦爛，連那幾粒小雀斑都笑了。

愛，就是那么神奇，神奇得不需要任何語言來描述。一個鼓勵的眼神，一個溫暖的擁抱，一次真誠的握手，就會點亮一雙黯淡的眼睛，就會溫暖一顆晦暗的心靈，并在那心頭燃起一堆熊熊之火。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弱者，他們有著這樣或那樣的缺陷，然而這一切都不能阻擋他們對愛的渴望。同樣，這個世界有太多的善良與關愛，而且你不經意的愛可能會溫暖了別人一生。還有一種人，他們把付出愛與幫助當成了自己的責任，比如老師。

就在那個午后，那個曾經被叫做“小瞎子”的女孩—也就是我——給已經不再年輕的老師發了一條短信：“老師，謝謝您在26年前，給了那個自卑的女孩一個最溫暖的懷抱。您給我的愛，我會在我的學生中繼續傳遞!”

老師很快回復我：“有這事?我忘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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