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微草堂筆記·自制》“交河一節婦建坊”原文與翻譯

交河一節婦建坊，親串畢集。交河縣為一位守節的寡婦女建了牌坊，親戚們都來了，

有表姊妹自幼相謔者。戲問曰：“汝今白首完貞矣，不知此四十余年中，花朝月夕，曾一動心否乎?”有一位表姐妹從小就和她戲謔，開玩笑地說：“如今你是守節到白頭，不知在這四十年的歲月中，面對晨花夕月，你能一點不動心嗎?”

節婦曰：“人非草木，豈得無情。但覺禮不可逾，義不可負，能自制不行耳。”節婦回答：“人不是草木，哪能沒情?但我覺得不能越禮，不能負義，因此能夠克制自己，不干違背禮義的事。”

一日，清明祭掃畢，忽似昏眩，喃喃作囈語。有一天是清明節，祭掃墳墓完畢，這位節婦忽然感到眩暈，喃喃地說起胡話來。

扶掖歸，至夜乃蘇，人們將她攙扶回家，到了夜間，才清醒過來。

顧其子曰：“頃恍惚見汝父，言不久相迎，且勞慰甚至，言人世所為，鬼神無不知也。她對兒子說：“剛才恍惚中看見了你父親。他說不久就要來接我，還說了很多安慰我的話，說人世間的所做所為，鬼神沒有不知道的。

幸我平生先暇玷，否則黃泉會晤，以何面目相對哉!”越半載，果卒。幸好我這一生沒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不然，有何臉面在九泉之下去與他相見!”過了半年，她果然死去了。

此王孝廉梅序所言，這是舉人王梅序對我說的。

梅序論之曰：“佛戒意惡，是鏟除根本工夫，非上流人不能也。王梅序評論說：“佛教要人戒除意念中的惡，這是鏟除邪惡的根本工夫。不是品行高尚的人就做不到這一點。

常人膠膠擾擾，何念不生?普通人各種關系交叉纏繞，什么念頭沒有?

但有所畏而不敢為，抑亦賢矣。只因有所畏懼，而不敢亂來。能做到這一點，也可以算作是有品德的人了。

此婦子孫、頗諱此語。余亦不敢舉其氏族。然其言光明磊落，如白日青天，所謂皎然不自欺也，又何必諱之!”這個節婦的子孫，有點忌諱別人講節婦所說的話，所以我也不敢披露他們的姓名和家族。但是她的話光明磊落，如同白日青天，正所謂純潔高尚，毫不隱藏，又何必忌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