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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又馬兒快快行,車兒慢慢隨,則中間乃自隔絕,不得多作相守也。即馬兒慢慢行,車兒慢慢隨,或馬兒快快行,車兒快快隨,亦不成其為相守也。必也,馬兒則慢慢行,車兒則快快隨,車兒既快快隨,馬兒仍慢慢行,于是車在馬右,馬在車左,男左女右,比肩并坐,疏林掛日,更不復夜,千秋萬歲,永在長亭。此真小兒女又稚小,又苦惱,又聰明,又憨癡。一片的微細心地,不知作者如何寫出來也。
這段話倒可說是把“情景交融”的境界剖析入微。馬兒慢慢行,車兒快快隨是景,而實際抒發的卻是鶯鶯那種不忍遽別,雖一時半刻的廝守也不肯放棄的惜別深情。是先有這樣的情,才有那樣的景,如“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在離人眼里,霜林之所以醉,是由惜別的血淚染紅的一樣,使人很難說清何者是景,何者是情,二者交融為一了。余如【一煞】【收尾】中“青山隔送行,疏林不做美,淡煙暮靄相遮蔽。夕陽古道無人語,禾黍秋風聽馬嘶”,鶯鶯悵然癡立,目送張生轉山坡,出疏林,于煙靄殘照之中揚鞭遠去的形象,真像放電影似的層次分明,資人想像,很生動地傳達出鶯鶯送別張生那種凄愴悲苦的眷戀之情。古人說一切景語都是情語,就因為感情本身沒有形象,必須借助外部景物,用形象化的語言表達,才能成為具體可感的東西。細看《送別》一折,從頭到尾不過寫鶯鶯送別一件事,鶯鶯惜別一種情,但是讀來不膩味厭煩,反而為那種濃郁的畫意詩情所感染,這難道不是由于語言構成的形象、意境在起作用嗎!
(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