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乙己最痛的傷疤,被視為奇恥大辱,平時對它是諱莫如深,惟恐別人來觸及。短衣幫酒客們清楚他的痛楚所在,偏偏喜歡來揭它,以此窘他。在這種打擊下,“孔乙己立刻顯出頹唐不安的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里說些話;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類,一些不懂了。”為什么會這樣呢?一則上面的話觸到他內心最痛苦,也最難解釋、最難掩飾的地方,他為此感到羞愧,面上無光,有口難言,所以只能用一些別人聽不懂的“之乎者也”的話來搪塞;二則,孔乙己越是被緊逼窮追,就越會失去口語而代之以他熟悉的文言。他只有在用文言文構建的觀念世界里才是自由的。而他的觀念世界恰恰完全堵死了參與現實中與人們共存的日常世界的通路。對于短衣幫們來說,孔乙己只有科舉合格了才是具有權威性的存在,他頭腦里儲存的知識本身什么權威也沒有。學問、知識只有通過當官從政才能實現其價值�?滓壹簺]有官職和經濟地位,只是作為一個一文不名的讀書人而置身于人們面前,這樣,他頭腦中確實儲存的知識的權威性也就受到了質疑�?滓壹侯^腦中儲存的知識不具備任何權威,這一無情的現實鑄成了不得不站著喝酒的孔乙己的“寂寞”�?墒�,這與其說是孔乙己個人的責任,毋寧說有著更為深刻的文化背景。因為孔乙己的“寂寞”是與“圣人”孔子的“寂寞”相重疊的。魯迅說過:“孔夫子到死了以后……每一縣固然都有圣廟即文廟,可是一副寂寞的冷落的樣子,一般的庶民,是決不去參拜的,要去,則是佛寺,或者是神廟。”孔乙己內心深深的寂寞和苦痛,短衣幫們是無法理解的,也是不愿了解的,更不用說同情了,所以他們反而都“哄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這里再一次寫到孔乙己給人們帶來的快樂,而這種快樂卻是建立在孔乙己的痛苦之上的,喜劇的氛圍中上演著孔乙己科場失意的悲劇。
孔乙己知道自己不能與大人們談天,便只好向孩子說話,尋找知音,借以補救自己精神上的寂寞、無聊,這表現在教小伙計“我”有關“茴”字的四種寫法和分茴香豆給孩子們吃這兩個情節。教“茴”字的四種寫法,又暴露出孔乙己一旦參與現實就勢必表現出的“迂腐”,而支撐他的“迂腐”的是強固的文字信仰。其實,文字由繁到簡,是一條規律,“茴”字的各種異體寫法是僵死而無用的知識,而孔乙己卻視之為“寶貝”,加以炫耀。這種迂腐落后的思想行為勢必不受人喜歡,難怪小伙計毫不熱心,要“努著嘴走遠”。連小孩子也對他“多乎哉,不多也”的陳腐語言報以嬉笑,在笑聲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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