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微草堂筆記·某公》“孫虛傳先生言”原文與翻譯 

孫虛傳先生言：其友嘗患寒疾，昏憒中覺魂氣飛越，隨風飄蕩。孫虛船先生說他的朋友曾經得了寒病，昏迷中只覺得靈魂飛了出去，隨著風到處漂蕩。

至一官署，諦視門內皆鬼神，知為冥府。他來到了一個官府，仔細地觀看，只發現門里面都是一些鬼神，就知道這是陰間。

見有人自側門入，試隨之行，無呵禁者。他看見有人從側門進去，他也試著跟隨著走，沒人阻止他。

又隨眾坐廡下，亦無詰問者。他又跟隨著眾人坐在廊廡下，也沒人責問他。

竊睨堂上，訟者如織。他偷偷地看了一下公堂上，告狀的人川流不息。

冥王左檢籍，右執筆，有一兩言決者，有數十言數百言乃決者，與人世刑曹無少異。閻王左手拿著案卷，右手拿筆，有的案件一兩句話就判決了，有的講了十幾句或幾百句才解決，這與人世間審理案件沒什么差別。

瑯珰引下，皆帖伏無后言。判決后，罪犯們被戴上腳鐐手銬給帶下去，都服服貼貼沒說二話。

忽見前輩某公盛服入，冥王延坐，問訟何事。忽然他看見一位前輩穿戴整齊地進來了，閻王請他坐下，問他要告什么事

則訴門生故吏之辜恩，所舉凡數十人，意頗恨恨。他就說他的門生和舊時的小官吏忘恩負義，所列舉的有幾十個人，看樣子他很氣憤。

冥王顏色似不謂然，俟其語竟，拱手曰：“此輩奔競排擠，機械萬端，天道昭昭，終罹冥謫。然而閻王的臉色似乎不以為然，等他說完了之后，便拱拱手說：“這些人到處奔走，互相排擠，狡詐萬端，天下的道理是很鮮明的，他們終究要受到陰間的懲罰。

然神殛之則可，公責之則不可。但是鬼神處罰他們可以，而你責罵他們就不行。

種桃李者得其實，種蒺藜者得其刺，公不聞乎?種植桃李者得到果實，種植蒺藜的得到它的刺，你難道沒聽說過嗎?

公所賞鑒，大抵附世之流;勢去之后，乃責之以道義，是鑿冰而求火也。你所賞識的，大都是一些趨炎附勢的人，你大勢已去之后，又責怪他們，并且是用道義的原則，這就好像是鑿冰求火。

公則左矣，何暇尤人?”某公憮然久之，逡巡竟退。你錯了，為什么還要埋怨別人呢?”某公于是悵然若失了好久，慢吞吞地退下去了。

友故與相識，欲近前問訊。孫虛船的朋友與他是老相識，想上去問候一下。

忽聞背后叱叱聲，一回顧間，悚然已醒。忽然聽見有人在呵斥他，他回頭去看的時候，猛地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