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微草堂筆記·狐戲獵人》“從侄汝夔言”原文與翻譯

從侄汝夔言：甲乙并以捕狐為業，所居相距十余里。堂侄汝夔說：甲乙二人都以捕狐為生，住處相距十多里。

一日，伺得一冢有狐跡，擬共往，約日落后會于某所。有一天，他們發現一處墳丘有狐貍，打算一起去捉，兩人約好在太陽落下去后，相會于某處。

乙至，甲已先在，乙到了約定地點時，甲已等在那里

同至冢側，相其穴，可容人。兩人一起來到墳丘旁，看了看洞口，覺得能容納下人。

甲令乙伏穴內，而自匿冢畔叢薄中;甲便叫乙藏在洞里，他自己則躲在墳丘邊的草叢里。

待狐歸穴，甲御其出路，而乙在內禽縶之。兩人打算等狐貍回來，甲堵住洞口，乙在洞里捉住狐貍。

乙暗坐至夜分，寂無音響，乙在黑影里坐到深夜，還是沒有動靜。

欲出與甲商進止。呼良久，不應;他想出去和甲商量一下，叫了好久也無回答。

試出尋之，則二墓碑橫壓穴口，僅隙光一線，闊寸許，重不可舉。他想出去找甲，洞口卻被壓上了兩塊墓碑，僅留下一條縫隙，有一寸多寬。墓碑沉重搬不動。

乃知為甲所賣。乙知道被甲出賣了。

次日，聞外有叱牛聲，極力號叫。第二天，乙聽見外邊有吆喝牛的聲音，便拚命地喊。

牧者始聞，報其家往視。鳩人移石，已幽閉一晝夜矣。牧牛人聽見喊聲，告訴了乙的家人來。待搬開墓碑，乙已被禁閉了一晝夜了。

疑甲謀殺，率子弟詣甲，將執訟官。乙懷疑是甲謀殺，便領著子弟們到甲家，打算報官。

至半途，乃見甲裸體反縛柳樹上。走到半路，卻見甲赤裸著被反綁在柳樹上。

眾圍而唾詈，或鞭撲之。一群人圍著唾罵，有的還在用鞭子抽。

蓋甲赴約時，路遇馌婦相調謔，因私狎于秫叢。原來甲赴約時，路上碰見一個送飯的女人勾搭他。于是兩人便到了高粱地里鬼混親熱。

時盛暑，各解衣置地。當時正值盛夏，兩人都脫了衣服

甫脫手，婦躍起掣其衣走，莫知所向。甲剛把衣服放下，女人便跳起來搶了他的衣服跑了，一會兒便沒影了。

幸無人見，狼狽潛歸。幸好沒人看見，甲狼狽地回來了。

未至家，遇明火持械者，見之呼曰：“奴在此。”還沒到家，遇風一伙人明火執杖，看見了他，便喊：“這家伙在這兒。”

則鄰家少婦三四，睡于院中，忽見甲解衣就同臥原來，鄰居三四個少婦在院子里睡覺，忽然看見甲脫了衣服來和她們躺在一起。

驚喚眾起，已棄衣逾墻遁。少婦們驚慌地喊來了人，甲已丟下衣服跳墻跑了。

方其里黨追捕也。鄉親們正在追捕他。

甲無以自白，惟呼天而已。甲洗不清自己，唯有呼天喚地而已。

乙述昨事，乃知皆為狐所賣。乙說起昨晚的事，才知道都被狐貍戲弄了。

然伺其穴而掩襲，此戕殺之仇也。不過，偵察了狐貍的洞而計劃突然襲擊，這將是殺身之仇。

戕殺之仇，以游戲報之：一閉使不出，而留隙使不死;一褫其衣使受縛無辯，殺身之仇而用游戲的方式加以報復：一個關了禁閉，且留下縫隙不至于死;一個脫了衣服被捆綁挨打且無法辯白

而人覺即遁，使其罪亦不至死。但人們一明白原委就放了他，使他的罪過不至于該死。

猶可謂善留余地矣。狐貍這種做法，也可謂善于留有余地了。